文／邱斐顯
圖／江蓋世書道創作 F0702＜走訪＞_彩墨宣紙（2013）
二十七、高山部落，木雕傳授
2006 年 7 月 10 日十點多，蓋世和我帶著女兒佳盈，車子開到竹東交流道出口處，與李龍泉夫婦會合。於是，我們兩部車一前一後，一路前往新竹縣五峰鄉桃山村，去拜訪泰雅族「民都有田園部落」的主人麗依京．尤瑪。
我比蓋世更喜歡開車，因此，我自告奮勇表示，「這趟山路由我開好了。」出發前，李龍泉說：「我在前方帶路，妳跟好，山路不太好走哦！」我們全家第一次造訪新竹縣五峰鄉，因而倍感興奮。沿途路況，蜿蜒崎嶇，一路雖顛顛簸簸，但景色的確迷人。
然而，這樣的山路，必須天候狀況良好才能行車順利。路面凹凸不平，佳盈坐在後座，身體三不五時就被震得一晃一晃的。李龍泉表示，如果碰到狀況不佳，他甚至必須不斷繞路，才能到達民都有部落，最長的記錄，曾花了好幾個小時才抵達部落。
這一天，我們還算幸運，車行一個半小時左右，就到了部落。我們快要抵達前十多分鐘，經過一個小型隧道。那時，李龍泉的車子，離我們約有三十公尺 。我戴深色太陽眼鏡，人坐駕駛座，手握方向盤，眼睛緊盯李龍泉的車身。這個隧道非常暗，隧道內沒有半盞燈，地面坑坑洞洞。隧道裡，只能單線行車，而其寬度，只比一部車子的車身寬一點而已。這段路，讓我開來，全身神經緊繃，戰戰兢兢。
車子一開進山洞，我眼前的光線突然由亮轉暗，我的墨鏡，讓我眼前一片模糊。我緊張地大叫：「哇！蓋世，遮暗矇矇，我看攏嘸路。欲按怎？」我的腳迅速地從油門移到煞車器，並且用力一踩煞車器，行進間的車子，立即停在隧道內。
幸好，往後一看，並無來車。蓋世說，「別緊張，妳先把車燈打開，我幫妳換眼鏡。」我雖換上普通眼鏡，但山洞內漆黑依舊。我輕輕放掉腳煞車，讓車子緩緩往前滑動。我們的車子以龜行速度前進。山洞內壁的水，不斷滴落。山洞外，風和日麗；山洞內，我們卻得用起雨刷。這大概是我這輩子，自己開車時，所走過最驚險刺激的隧道了。
我們好不容易通過隧道，才發現，隧道外真是「枊暗花明又一村」。再走十多分鐘，終於抵達「民都有田園部落」。我們三人走出車外，李龍泉對佳盈說：「妳這個小朋友很厲害哦，山路這麼顛簸，妳下了車，居然還一臉笑容，真不簡單！我太太常常坐到暈車、嘔吐。」
接著，一位個子嬌小玲瓏，兩條長長髮辮披肩的原住民女子，迎面走來，她展開雙手，熱情高聲道，「蓋世，好久沒看到你了。」原來她就是這個「民都有田園部落」的女主人麗依京．尤瑪。「是呀，一別十多年了吧。」蓋世回答。
「上次，我還在報導台北市議會的新聞中看到你。」看到老朋友千里迢迢遠道而來，麗依京．尤瑪高興地說。她指的是一九九五年，蓋世剛上任市議員的隔年，他積極推動台北市政府「原住民委員會」的事。「是呀，但是我不當議員也很久了。」蓋世報以一個微笑，「妳好不好？」
麗依京．尤瑪轉身對李龍泉打趣說，「很難想像，我們這位向來不問政治的藝術家，怎麼會給我帶了一位多年不見的政治人物來呢？」李龍泉回答她：「是呀，好巧，江蓋世的太太，邱斐顯小姐，剛好對我做了一個專訪，也報導了『民都有田園部落』，她說很想上山來看看。」
雙方互相打過招呼，我們才知道，麗依京．尤瑪的這個田園農莊，曾歷經颱風摧殘，目前正在整修中，暫時不開放給學員上課。只有麗依京．尤瑪，和她的先生瓦歷斯，以及一位研究生住在農莊裡。他們帶著我們在農莊裡四處走走，向我們介紹他們的居家環境。這個田園農莊是麗依京．尤瑪及她的先生瓦歷斯，共同努力的心血結晶。
我們餐桌上閒話家常，了解這個部落過的歷史。他們曾經飽受天災肆虐，如地震、颱風、土石流等，致使部落生活，面臨極大威脅。我腦海中思索著，這是他們的家園，他們的命脈，但是住在這裡的人，一旦生病或有意外，平地的醫療體系，卻常常鞭長莫及。
佳盈東看看、西瞧瞧，尤其農莊裡的廁所，她很感興趣。兩、三間廁所的風格都不一樣，都是瓦歷斯的精心設計。麗依京．尤瑪說，「我以前在電台主持節目，可是很紅的唷！瓦歷斯是我的粉絲咧！」瓦歷斯瘦瘦高高，溫和有禮，說話輕聲細語，但是，麗依京．尤瑪卻個子嬌小，個性爽朗，嗓門很大。這一對粉絲偶像的結合，幾乎是絕配。
我原先以為瓦歷斯是原住民，一問之下，才知道他並不是。他告訴我們，「我家在澎湖。」
「沒錯。我的故鄉在澎湖。我從小看海長大的。和她結婚以後，住到這裡來，就變成看山了。」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，瓦歷斯可說是麗依京．尤瑪的守護神。瓦歷斯和麗依京．尤瑪兩人，在追求台灣民主的社會運動中相識、相愛，後來又上山，胼手胝足，開闢自己的家園。
瓦歷斯對蓋世說，「我記得，一九九四年，你參選台北市議員時，我就住在文山區，我還投你一票呢！」他很高興我們來到「民都有田園部落」，興致一來，一路與蓋世聊得不停。他和尤瑪，共同經歷了幾年前的土石流災情，這個莊園差一點就「消失」了。尤瑪為此走了一段人生低潮期。幸好，兩人相互扶持，才能得以揮別陰霾，走出過去。
他們告訴我，因緣際會認識了藝術家李龍泉，隨後他們就邀請李龍泉夫婦上山，來部落裡教原住民木雕與玻璃彩繪，也為部落尋求生計的同時，開啟了另一扇「藝術之窗」。也因為這些種種巧合，我們才得以上山來，蓋世也才能夠和闊別多年的好友麗依京．尤瑪，山上重逢，並與她的先生瓦歷斯相聚敘談。
午後三點，我們揮別了麗依京．尤瑪及瓦歷斯，結束了「民都有田園部落」之旅。
下山路，改由蓋世開車。我們一路尾隨李龍泉的車子。我們一家人在車內，有說有笑，不斷地分享這趟高山之旅的點點滴滴，麗依京．尤瑪他們與大自然抗爭的艱辛歷程，讓我這都市人，腦海中不斷翻滾……。
回到竹北市區，我們三人再去李龍泉的家小坐一會。上回我來訪問李龍泉時，是邱萬興帶我來的；這回，我二度造訪他家，但蓋世和佳盈則是第一次。
延伸閱讀：
李龍泉 上山教原住民木雕
邱斐顯，《想為台灣做一件事》作者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