撲向蛇籠的火鳥—詹益樺(1957~1989) ◎文字整理:邱斐顯
《綠色年代——台灣民主運動25年,1975~2000年》執行編輯
◎本文摘自《綠色年代——台灣民主運動25年,1975~2000年》下冊,p.74~75
俄羅斯的民間傳說裡,有一則「火鳥」的故事:
當火鳥被伊凡王子抓住而失去自由時,
火鳥悲哀地唱出:『是誰禁錮了我的翅膀?
是誰扭曲了我的身體?受了捆綁的身體漸漸僵硬。
受了束縛的心靈終將死去。
沒有自由的火鳥,就像風中之燭,漸漸熄滅……漸漸熄滅……』
詹益樺,1957年2月22日 生,嘉義竹崎人。他在黨外時期默默奉獻,1985年底曾為監察委員尤清競選台北縣長助選,在三重地區為「彩虹戰士」尤清發傳單,開始他的黨外義工歲月;並曾先後在許榮淑、鄭南榕所辦的雜誌社擔任發行工作。
1986年10月10日,詹益樺第一次上街頭,參加包圍台電反核遊行示威,舉著「我們反對核電廠!」海報,他默默的跟在謝長廷與洪奇昌後面呼口號。一個多月後,12月2日,為迎接前桃園縣長許信良闖關回台,到桃園中正機場接機,包括詹益樺在內共35位民眾,遭軍警暴行毆打,並被集體監禁在桃園縣蘆竹鄉海湖軍營,詹益樺被監禁十幾個小時,眼睛紅腫、頭部因而受傷,這個經驗引起他的極大憤怒,也改變了他的一生。
位於桃園縣蘆竹鄉的海湖軍營,這是當天專門用來關民進黨人士。這個軍營外面的高牆上,每十幾公尺有一個憲兵站崗,肅殺的氣氛、恐怖的場面,猶如刑場一般令人心生恐懼。詹益樺等三十多人被關在軍營空出來的房間,一直到天色很晚時才被釋放。軍營裡的人用軍用大卡車把他們載到非常偏僻的鄉下地方,放在前不著村、後不著店的產業道路上,故意讓他們無法順利回家。
12月3日,詹益樺在黨外公政會青島東路總會與民進黨主席江鵬堅、李勝雄律師、游錫堃省議員、以及在機場被毆打受傷的中執委張富忠共同召開中外記者會,指控國民黨在桃園機場事件中毆打三十幾位無辜的接機民眾。他說:「我這一生絕對不再讓這種代誌發生在我身上」。
為了不再受第二次的屈辱,詹益樺甚至留下遺書,表明他的決心「如果國民黨起訴我,在牢裡我要絕食至死」,以徹底抗議這個不義的政權。
1987年,「六一二事件」前夕,江蓋世帶領群眾到士林官邸拜訪蔣經國總統時,詹益樺與周柏雅全程扛著相當沈重的老式麥克風音箱,走了四個多小時,一路毫無抱怨地加入抗議國安法的遊行行列。
(走在最前方,高高扛著音箱者,即是詹益樺。)
1988年1月16日,「許曹德、蔡有全的台獨案」判刑確定之後,全台掀起一陣聲援活動,詹益樺為了蔡有全被關,義無反顧地投入這場聲援活動。
1988年的5月20日 ,台灣農民北上請願,詹益樺開著宣傳衝出重圍援救同志,在立法院前爆發嚴重警民衝突的流血事件時,為了抗議立法不公,詹益樺甚至憤而拆下立法院的招牌。
1989年5月19日,當鄭南榕的喪禮隊伍遊行到總統府前的時候,迎面伺候台灣人民的,仍舊是大家熟悉的蛇籠、鎮暴警察。鎮暴部隊向和平遊行的民眾噴射強力水柱,引起群眾的憤怒。只是出其不意,一個基層的社會運動草根工作者——詹益樺,在遊行隊伍行進中,竟然把預藏的汽油包在身上,以引火自焚的方式,撲向蛇籠鐵絲網上掛著「生為台灣人、死為台灣魂」的布條上,用他的生命來向國民黨當局做最嚴厲的控訴。
這幕悲劇讓所有在場的人十分震驚和哀傷。沒想到才送走一個在雜誌社內抵死不從的台灣建國烈士鄭南榕,在鄭南榕的喪禮上,竟又有一個追求台灣民主的基層黨工,以同樣的自焚方式來反抗國民黨。
詹益樺來自台灣社會的中下階層,嚐盡各式各樣的生活疾苦,卻仍然勇敢地加入追求民主自由的行列。在鄭南榕自焚之前,詹益樺南下投入戴振耀草根運動的組織工作,住在戴振耀家裡。他在高雄縣六龜、甲仙、美濃、旗山、大樹、內門等地區,幫助艱苦農民,為農民爭取權益。他過著苦修式的生活,有時甚至以宣傳車為床,從不叫苦。詹益樺的言行舉止令人如此感心,他的自焚更是令大家哀思不已。
1989年4月7日鄭南榕自焚之後,詹益樺曾在他的日記裡表明,「我願與上帝同在,不願屈服在豬槽下,鬥陣吃饙,作為一個快樂的豬。」面對國民黨這個不公不義的政府,他抱著「寧願死,也不願再受其羞辱」的決心。正是這樣的決心,讓他的行徑有如那隻失去自由的火鳥一般,視死如歸。終於他張開雙手,以十字架的姿勢,在自燃的熊熊烈火中,用身體撲向阻擋民主前進的蛇籠,為台灣人民留下永恆的典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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