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4月6日 星期一

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第四章風暴 4-6贖罪之旅(上)









江蓋世「贖罪之旅」



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

第四章風暴

4-6贖罪之旅(上)


 



七月二日的晚上,我重讀甘地傳,又激發起新的靈感來了!





一九四六年八月十二日
,英國政府擋不住印度獨立運動的浪潮,不得不授權尼赫魯籌組臨時政府,但是以真納為首的回教聯盟,則拒絕接受尼赫魯的領導,不要與印度教徒為主的國大黨分道揚飆,獨立運動領導階層的分裂,導致印度各地發生嚴重的宗教暴動,印度教徒與回教徒互相殘殺。



一九四六年八月中旬,加爾各答一地,持續四天的暴動,根據統計,死亡者大約五千人,受傷者大約一萬五千人。接下來,一九四六年十月間,孟加拉省東部的諾迦利與提伯拉鄉間,到處暴發回教徒攻擊印度教徒事件。



 


當時,甘地年歲已大,健康不佳,他聽到印度各地都市與鄉村,都暴發流血衝突事件,他感到非常痛心,他決定跑到孟加拉省的諾迦利,苦口婆心的宣揚非暴力,希望彼此是兄弟的印度人民,應該捐棄宗教的仇恨,遏止以暴制暴的風氣。



 


一九四六年十一月七日到 一九四七年三月二日 ,那時,甘地已是七十七歲的老人,他進行一項「贖罪之旅」,他認為自己沒法以非暴力的精神,來拯救人民,因此才暴發了諾迦利暴動事件,所以他要長途跋涉,到暴動的災區,以救贖印度人民相互殘殺的罪過,所以才把這項行動,命名為「贖罪之旅」。



 


甘地這趟諾迦利之行,他拄著一根拐杖,光著腳丫,每天清晨四點起床,長途跋涉三、 四英哩 路,由一個村莊,走到另一個村莊,他不斷和居民談話,為他們祈禱,有時,碰到懷有敵意的村民,在他要來之前,在路上撒碎玻璃、荊棘、糞便,但甘地依然勇往直前,毫不退縮,就這樣一個村莊又一個村莊,共走了四十幾個村莊……。



 


這段長途跋涉,甘地身邊的信徒,不少人憂心忡忡,擔心他會遭到回教徒的刺殺。雖然人家這樣警告,甘地根本不予理會,他曾經語重心長的說:「假使有人殺了我,我們若把那兇手殺了,以求報復,仍然於事無補。試想,除了甘地自己,誰能殺甘地呢?誰也無法毀掉精神。」



 


看了這段章節,我的心,好像卡在鐵軌上動彈不得的列車,一下子就把障礙排除了,又轟隆轟隆的動了起來,信心十足的往前駛去。



 


既然我面對檢察官陳清碧,坦白承認自己有罪,還拜託他老兄幫我起訴,那麼,與其窩在家裡,等待法院的傳票,不如來個「贖罪之旅」,全島一週,宣揚「我有罪」,而我唯一的罪名就是「人民有主張台灣獨立的自由」,哈!這不是很棒嗎?以一反諷的手法,來突顯國民黨壓迫言論自由的荒謬。我把這個構想,跟兵介仕、蔡文旭等人商量,最後我們決定,我們巡迴全島,去各縣市的議會門前,採定時定點靜坐,也就是每天下午四點到五點三十分,靜坐在各議會的大門。



 


雖然靜坐的時間,只有一個鐘頭半,如果地方的媒體有興趣報導,那也就夠了,我們更大的重點是,一路巡迴下去,我們可以接觸到許多從來沒有見過的民進黨黨工,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,及政治、經濟、社會的實際狀況。



 


計畫擬好,我就自己著手寫「贖罪之旅」的傳單,用手寫好了,也不用什麼精美印刷,就拿去影印,直接寄給全島各地的民進黨公職服務處,以及有關的新聞記者。我的計畫如下:

 


由 一九八七年七月六日 到 八月一日 的「贖罪之旅」,分成四個階段--

 


第一階段:屏東、高雄、台南及台北等縣市議會;


第二階段:南投、彰化、台中、雲林等縣市議會及省議會;


第三階段:桃、竹、苗等縣市議會;


第四階段:花、東等縣議會。



 


我那時候,也夠天真樂觀的,我沒有任何政治派系組織,只有幾位熱心的同志,我也沒有準備任何活動經費,只想到我有一張南下的火車票,那就夠了,住那裡,吃什麼,到那裡自然會解決,擔心那麼多幹什麼,警方會不會逮捕,那是他家的事情,反正我卡了「六一二事件」,刑法上的罪名是「聚眾妨害公務首謀」,又直接挑戰國民黨的最高台獨禁忌,伸頭是一刀,縮頭也是一刀,不如抬頭挺胸,爭取入獄前有限的時間,好好地把台灣走一趟,天底下,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痛快的「台灣之旅」呢?哈哈!



 


一九八七年七月六日,我自己一個人拎著包包,拿了一大袋宣傳布條,搭火車直下高雄市,再轉往屏東市,展開第一站的贖罪之旅。當天下午三點,我先抵達位於屏東市的「人權運動屏東聯誼會」。該會的會長潘立夫、主要幹部徐炳豐、陳文騰等人熱烈歡迎我。這個聯誼會,是屏東反對運動的重鎮,裡面的成員個個驃悍,鬥志昂揚。



 


聽他們說,屏東情治當局,為了我要來,緊張兮兮的,頻頻的找他們聯誼會的幹部溝通,希望他們不要參與我的靜坐活動,甚至還私下拜託,如果非靜坐不可,就千萬不要遊行,趕快結束,早一點讓江蓋世離開就好。我聽了這句話,心裡暗笑,真奇怪,我只是一個人,又非何方神聖,更無千軍萬馬,而且又對外講好,我堅持非暴力,只要你想逮捕,我就跟著你走,決不反抗,像我這樣一個手無寸鐵的人,他們緊張兮兮什麼呢?



 


下午四點,我在會長潘立夫及許多幹部的陪同下,依照既定的下午四點,準時抵達屏東縣議會門口,我拿出一張大幅的黃色布條,上面寫著「人民有主張台灣獨立的自由」,其中,「台灣獨立」四個字,用綠筆寫著。我把布條鋪在地上,前面再鋪張海報,上面寫著「真正的非暴力,是遭到打擊,仍然愛他。」布條和海報都鋪好了,很多熱心的朋友,拿了小石塊,壓在它的邊緣,防止大風一吹來,布條被捲走。然後,我穿上了甘地精神綠背心,頭綁上了綠絲帶,開始氣定神閒的坐了下來。我一邊坐,一邊東望望、西望望,面前站了零零落落的一百多圍觀民眾,但他們都不敢接近,潘立夫、許炳豐以及專程由高雄市趕來的楊金海等人,陪同我一起靜坐。



 


(未完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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