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6月22日 星期五

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第三章 狂飆 3-1組黨行軍(上)



江蓋世著《我走過的台灣路》

第三章 狂飆 

3-1組黨行軍(上) 


 


一九八六年六月五日,這一天是自由時代雜誌的完稿日,我就窩在雜誌社一整天,寫一篇專文,題目是《鄭南榕的心路歷程》。鄭南榕這位外省籍的子弟,投身黨外初期時,他的出身背景,他那古怪的脾氣,因著他一副不善表達感情的臉孔,常遭人誤解,懷疑他是一個「爪爬仔」。可是,他從一九八六年三月一直到五月,短短的兩個多月時間,他推展了三項運動: 

    第一,五一九綠色行動;


    第二,呼應海外「台灣民主黨」遷黨回台運動;


    第三,推動百萬人簽名組黨運動。 


 


國民黨當局把鄭南榕抓了進去,名義上,他是吃上雜誌的誹謗官司,但了解政情的人都知道,鄭南榕擁有黨外最大的雜誌社,又三番兩次的,不按牌理出牌,搞大型的街頭運動,企圖撼動國民黨的統治根基,這種人,政府當局怎能讓他在外頭自由逍遙呢?管你編織多大的組黨美夢,還是到牢裡去反省反省吧! 


 


寫完了這篇文章,我內心更加堅定,應該做點事情。鄭南榕是「台灣民主黨」在台的第一號準黨員,而我卻是跟著他一起報名的第二號準黨員,他為了推動解除戒嚴、解除黨禁,現在仍在牢裡,而我呢?每天還在這裡,乖乖的上班嗎?不要,我也要走出來,那怕在當時的白色恐怖低氣壓,只有我一個人走在路上!於是,我決定六月八日這個禮拜天採取行動。



六月八日,黨外桃園公政分會,要在中壢市的育樂中心成立,因此,我就打算自己一個人,由桃園市大廟口,徒步走到中壢市育樂中心,用這樣很簡單的徒步行軍方式,來抗議國民黨當局逮捕鄭南榕。 



 


當時有人問:「鄭南榕被抓,是在台北,你幹嘛跑到桃園去呢?」沒錯,地點的選擇,似乎是風馬牛不相及,但我這麼做,是有我的理由的。因為我曾經看了一本廣告行銷的書,裡面提到,剛開始行銷時,如果你是默默無名,就不要擠在大都市裡,因為那引起不了媒體的注意,你的策略可以改為,由鄉村包圍都市,先下鄉,造成事件,或成為話題,然後再打入城市。



我覺得這個概念不錯,所以我在前兩次的示威,一九八六年三月二十九日,及四月六日,地點都選在桃園市火車站,理由也是在這裡。另外,我選擇由桃園市走到中壢市,這段短距離的行軍,是因為當天,黨外公政會中壢分會,就在中壢市成立。我一趟走過去,到了終點,就會有許多黨外人士,以及媒體記者,這麼一來,我比較能以個人微小的力量,來突破媒體的封鎖,而達到預期的抗議目的。
 


 


六月五日我寫完了雜誌的稿,就自己動手製做一份「組黨行軍」的傳單。第二天,自己一個人跑去桃園市的記者公會那裡,散發傳單。 


 


第二天,我興沖沖的買了幾份桃園版的報紙,台灣時報捧我的場,報紙的小角落,給我一小則新聞,而其它的報紙,根本沒有提半個字,甚至連一向比較樂於報導黨外消息的自立晚報、民眾日報,通通沒登。 


 


手頭上抱著一疊報紙,心裡有點洩氣,本以為,報紙若提了幾個字,至少可以引來一些黨外的支持者,或者有較多的民眾來旁觀,壯壯聲勢也好,可是……,唉,別可是了,報紙不報,別怨天尤人,這是理所當然的啊!明天還是照計畫實施吧! 


 


六月七日晚上,我突然接到一通電話,是一位黨外朋友陳萬富打來的。他是花蓮玉里人,平常都在高雄一帶活動,非常熱熱衷街頭運動,與我年齡相同。 


 


「蓋世,我有看著報紙,明仔日,我嘛欲參加!你佇大廟口等我,十點見面,咱就鬥陣行!」


「但是……我恐驚會抓人,我一個就好,拖你落去……」


「免講彼濟,你等我,咱鬥陣行就是!」


「呃,這……好,好啦。」他突如其來的要求,一時間,我也不知該怎麼的拒絕,


他這麼熱心,要求與我共赴患難,我實在不忍心潑他冷水。 


 


「你欲穿啥米衫?」


「我欲穿青色的布,所做的抗議衫,頭前寫『甘地精神』,阿你咧?」


「好啊,我嘛來做一件!……咱講好,你一定愛等我,一定喔!……」 


 


陳萬富一說完,就掛上了電話。這下子,我別無選擇餘地了,明天,只好看情況,隨機應變了。 


 


一九八六年六月八日星期日,一大早,我就一個人,拎著包包,由台北搭車到桃園去。上午十時,我準時抵達桃園市大廟口。平日香火鼎盛的大廟口,禮拜天早上,除了稀稀疏疏的幾個老人之外,看不到什麼人潮,天空下著小雨,地上濕濘濘一片,我一到大廟口石階前,只見當地的派出所主管,迎著笑臉,跟我握手問好,並要求我不要行軍,否則由桃園一路走到中壢,路上的安全,他不能保證。我的心情,雖然有點緊張,但我已經決定了,我就不後悔,我也不臨陣脫逃,其實,這時我只擔心一件事情:「陳萬富為啥米抑未來咧?……」



 



 



 



 


(未完待續)

 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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