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邱斐顯
圖/江蓋世書道創作 F0301P1<危機>_彩墨宣紙(2013)
十、寫稿交稿,危機處理
我確立了訪談的核心價值,決定找曹欽榮訪談。他忙裡抽空,我們敲定時間,於二○○六年二月八日下午電話訪談。訪談結束後,我在三日內完成這篇文稿。通常我盡量在週二中午以前完成文稿,讓受訪者有幾個小時的時間,親自看看我的文稿是否正確無誤,然後在週二下班以前,把文稿傳到雜誌社,以便如有問題,還有週三一個工作天可以處理,《新台灣新聞周刊》完稿時間是在週三午夜前,之後雜誌社的編輯們,就把稿交到印刷廠去。
在我整理曹欽榮的訪談文稿時,家人卻發生了一個意外的突發狀況,致使我的完稿進度,顯得匆忙且紊亂。我於(二○○六年)二月十一日(週六)開始動筆寫稿。二月十二日(週日)下午,蓋世告訴我,他的背不知是扭傷,還是拉傷,他覺得有點痛。我們打算先觀察看看。這一天深夜,我趕著進行另一個訪談。
二月十三日(週一)上午,蓋世的背還是不舒服,我們先到附近診所看診,醫生開了一些幫助肌肉鬆弛的藥給他。我利用空檔,繼續寫作。到了傍晚,蓋世覺得疼痛加劇,我們決定先開車去安親班,接佳盈下課,然後,再到附近的教會醫院掛急診。
到了急診處,我必須把車子開去停車場,無法陪著他們父女兩人,只好讓十歲的佳盈,陪著背痛的爸爸去掛號。等我回到急診處,佳盈已經幫他爸爸寫好就診資料了。
後來,急診處的醫師來看診。這個醫師年紀很大,看起來像是該退休的人。他開口問診時,由於口音很重,說起話來,語焉不詳,我們三人常常聽不清楚他說什麼。蓋世簡單陳述病情後,一再告訴他說:「我現在背部很痛。」這個醫師在病歷表上寫了些診斷,接著就要蓋世躺在急診病床上,說要打針治療,並要我拿著批價單,趕快去繳錢後,拿藥來注射。
這個醫師看診態度不佳,對病患也不親切。蓋世注射後,立刻感到一陣嚴重暈眩。
「斐顯,妳去問問他,我是不是對他開的藥物過敏,我現在不只背痛,而且頭暈,整個人癱軟無力……」蓋世在病床上對我說。
我上前問了這位醫師,他的回答是:「我開的藥可能比較強一點,讓他躺著休息,等一下就會好了。」
「要躺多久?」
「四、五十分鐘吧!」
我想到佳盈跟著我們團團轉,還沒吃晚餐。我吩咐佳盈留下來陪爸爸,我則到便利商店去買些壽司回來,充當今晚的簡便晚餐。過了二十分鐘,蓋世還是表示他極度不舒服。這次,他要我推著病床,他要親自問問醫師。
「醫生,剛剛到底注射的是什麼藥,我非常不舒服。」
「真的嗎?怎麼會呢?……喔,那可能跟你的體質有關……別人打這個針沒有你這麼嚴重的反應啊!」
「醫生,這真的是止痛的藥嗎?」我追問。
「是啊!」他的口氣聽起來很不耐煩。「我給的是嗎啡,他等一下應該會覺得好一點啦。」說完,他轉身就走。
「什麼?!那個醫師給我--嗎啡,難怪我馬上暈眩不已。」蓋世很訝異他聽到的話。
「他怎麼可以不事先講,就直接注射嗎啡?」我很生氣,過去化療的經驗告訴我,除非痛到不能忍,否則能不用嗎啡,就不用嗎啡。這個醫生竟然不事先告知病人,就對病人下嗎啡。「這個醫生真是有夠『烏魯木齊』!」
生氣歸生氣,我們還是等到藥效全退了之後,才離開急診處。折騰了一個晚上,我們三人回到家之後,各忙各的,佳盈寫她的功課,我寫我的文稿,蓋世則是躺著休息。蓋世為了轉移疼痛的注意力,就躺在床上聽著俄文錄音帶。
次日(二月十四日)星期二早上七點半,我送佳盈上學後,因事外出,直到十點半才返家。我一踏進家門,客廳、書房都看不到蓋世的身影,走進臥室,卻看見蓋世的雙眉皺在一起,身體僵直,很不舒服地躺在床上。我嚇了一跳:「蓋世,怎麼了?」
「我想,這兩天的不舒服,……應該是椎間板嚴重突出的老毛病又犯了,今天早上,我原本以為昨天治療過,狀況比較好了,我就在床上做一點瑜珈,結果,一不小心閃到腰,痛死了!……連要移動一步,去拿手機打電話給妳的力氣都沒有……」
「現在,我們要怎麼辦?」
「我看,我可能要住院了。妳幫我把東西收拾一下,開車載我去市立醫院吧!」
我一邊整理他住院要用的物品,一邊想著還沒處理完的文稿。「我把東西收好了,但是,你等我一下,我總得把文章傳給曹欽榮。」我趕緊在最短的時間內,將文稿傳到曹欽榮的公司,我告訴曹欽榮:「我家裡臨時出了一點狀況,麻煩你看完文章後,幫我修改,再回傳給我。」
接下來好幾個小時裡,我把蓋世載到醫院去,蓋世的姐姐也來幫忙。急診,X光檢查,辦理住院手續,把病床從急診移到住院病房……等等,光是這些事情,就讓我們忙得不可開交。蓋世的建中同學,醫院的骨科醫師--陳宏明也趕來了。「沒錯,你說的對,就是椎間板突出。現在先幫你止痛。我看,你還是乖乖留在病房,休息幾天吧!」他聳聳肩,瞇著眼,面露「很抱歉」的微笑神情,安慰蓋世。
下午五點多,蓋世疼痛的狀況稍有緩解。他提醒我:「斐顯,我現在好多了,你可以回家了,你的稿子還沒處理完,而且佳盈也快要放學回家了。」我最好趕在下班的塞車潮之前,把車子開回家。
回到家,要處理的事情很多,我覺得自己就像陀螺一樣團團轉。直到佳盈入睡,我才有時間坐在電腦桌前,仔細瞧瞧自己昨天寫好的文稿。深夜,我和蓋世互通電話,他的狀況穩定許多。最近兩、三年,除了他去莫斯科之外,我們幾乎沒有分開過,我笑著對他說:「老公,情人節快樂!」他笑了出來:「哎呀,我怎麼挑在情人節閃到腰,還住院?」這是很難得的經驗。
折騰了一天,我累了,我沒再用網路連線,也沒去看電子信箱,我比平常還早入眠。第二天上午,忙完一堆家事之後,我檢查一下電子信箱,曹欽榮已把修改好的文稿回傳給我。不過,他用的是另一種修改文件的軟體,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的,我還在研究這種軟體的時候,蓋世從醫院打電話回來,他交待我幫他處理一些事情,他說:「妳等一下要不要過來病房,和我一起吃午餐?」
「太趕了,我手邊的事還沒做好,我下午再去病房看你。」那篇稿子還沒搞定,我心裡有點壓力。
好不容易,我總算把要修改的文章處理好,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,我胡亂吃了一些可以止飢的麵包、牛奶,充當一頓午餐。隨後,我打電話給曹欽榮:「曹大哥,請你再幫我看一下,如果完全沒問題,請你幫我傳到雜誌社,好嗎?我等一下還要趕去醫院。」曹欽榮本人也常常在《新台灣新聞周刊》上寫文章,他寫的大多是與他的本業(博物館設計或展覽)有關的文章,所以交稿流程他也很清楚。
我掛完電話,有點心虛,這本該是我要做好的事,現在卻要麻煩受訪者幫我。但是,我的時間的確不夠用。我心裡急著要到醫院去,沒仔細與曹欽榮詳談,只知道他似乎也很忙碌……。
蓋世的狀況,比昨天好很多。醫生也說,明天應該可以出院。今天有好幾個朋友來病房探視蓋世。我一直待到傍晚才離開他的病房。
晚上九點多,雜誌社的編輯突然來電,他們沒有收到我的文稿。「啥米?……哪會按呢?」我趕緊連絡曹欽榮。「哎呀,我一忙,看完後,竟忘了傳……」曹欽榮連忙抱歉說道。
文稿要傳不難,但是沒有圖片,才叫我傷腦筋。「曹大哥,圖片部份,你是否可以幫幫忙?」我焦急地問。「好,文字部份你傳給雜誌社,圖片部份,我來叫雜誌社美編處理,我以前給過他們一些圖檔,應該可以派上用場。」
短短的四天,電話訪談,電腦桌前,雙手飛鍵,送蓋世入院,又返家趕稿,接送女兒,張羅用餐……電話聯絡,確認圖稿上傳,深夜十點,我的交稿危機,總算解除,但我已精疲力盡了。
延伸閱讀:
曹欽榮
人權設計師、和平博物館
本文收錄於《想為台灣做一件事》,2010年出版,前衛出版社發行。
邱斐顯,《想為台灣做一件事》作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