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2月27日 星期日

民主運動 街頭攝影師 邱萬興

文/邱斐顯



攝影師邱萬興。照片提供/邱萬興。
本文刊載於《人本札記》253期,20107


邱萬興,一九五九年生,桃園縣觀音鄉觀音村的客家人,祖、父兩代都是觀音街上的打鐵匠。家中兄弟眾多,上有五個哥哥,邱萬興排行老么,更能體會父親辛苦打鐵的工作,難以維持一家溫飽。


繪畫度日  塗鴉童年


邱萬興從小喜歡繪畫,天天拿筆畫畫度日。就讀觀音國小一年級時,第一次參加校內美術比賽就獲得第一名,「我上司令台領獎,獎品是三十六色的彩色蠟筆,這個非常珍貴的蠟筆盒獎品,讓我從此更喜歡畫畫。」那時候,學校裡沒有美術專業老師可指導學生,他只能靠自己摸索。


邱萬興就讀觀音國中時,一、二年級的導師麥良興是美術老師。他的繪畫興趣得到麥老師的重視,經常被指派去參加各類壁報與美術比賽。國三的美術老師則是曾英才老師。要考高中前,這兩位國立藝專畢業的美術老師都鼓勵邱萬興報考國立藝專,或是楊梅高中的美術班。


邱萬興覺得自己的學科成績不理想,怕考不上,沒有去報考老師推薦的學校,加上擔心家境貧窮,到外地念書會造成家裡的負擔,他選擇了省立龍潭農工的電工科就讀。電工科所教的科目,全是水電接電線與焊水管知識,不僅如此,學校還安排課程教導學生爬電線桿。邱萬興念了一學期,就知道自己毫無興趣。「我不希望我以後的人生就是爬電線桿。」


第二學期第一次月考結束後,一位同學得知台北縣永和市的私立復興商工有美工科,就邀他一起上台北去看看學校。私立復興商工創立於一九六五年,是當年全台第一所最具規模與特色的美術工藝設計學校。邱萬興和他的同學在復興美工的校門口看了又看,他們也看到了美工科的學生作品展現在校園櫥窗。邱萬興深深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。


休學重考  復興美工


回家後,邱萬興把想轉念美工科的意願告訴母親,兩、三天後,邱萬興決定辦理休學,打算七月重新報考復興美工。邱萬興回憶著,「那時候,鄉下資訊不發達,我根本不知道台北有美工科系的專業學校,如果不是那位同學找我到台北看學校,我可能還留在龍潭農工,念著不喜歡的電工科。」休學了幾個月,邱萬興一邊準備學科考試,一邊準備術科考試。一九七六年的暑假,邱萬興如願以償考進了復興美工的美工科。此時幸好有他大哥的經濟援助,他才能順利就讀。


復興美工非常注重專業科目的訓練,一、二年級的美術通識課程裡,舉凡跟美術設計有關的科目,全都列為必修,課程內容包括素描、水彩、油畫、木雕、版畫、平面設計、攝影、室內設計、網版印刷等。邱萬興說:「一年級剛開學,老師就告訴我們,美術專科三年裡,『數學』只要第一年讀完,以後就不必再讀了;『理化』則是完全不必讀。」


當年,許多優秀的國立藝專與師大美術系研究所畢業學生,到復興美工來應聘教職。葉世強、葉松森、郭明福、蔡明勳、林耀堂、王嘉霖、李琪蓮等多位老師,都教導過邱萬興。其中,以林耀堂老師所教的平面設計課程,最為吃重。 老師要求學生以手工繪圖,特別是以鴨嘴筆畫墨線的「三十二點聯線」與色彩上色作業更是讓學生們畫到手軟,慘痛的經驗令人難忘。 老師嘴裡說「二十個小時可以完成」的作業;同學們卻是整整畫了三天。「我們的學科壓力雖輕,但是術科壓力卻很重,國文課、英文課就成了我們的睡覺時間。」


蒐集珍藏  選舉文宣


專科第三年的課程,學生得以自選組別(繪畫組、雕塑組、平面設計組、產品設計組)就讀。邱萬興選擇留在雕塑組,學習更多的人體雕塑技巧。然而,邱萬興畢業後,台灣的房地產銷售事業正逢起飛之際,許多房地產公司需要平面設計人員,一九八○年,邱萬興憑著自己美工完稿的功力,考進「海華建設」公司,負責房地產平面廣告的完稿設計。


一九八一年底,「美麗島事件」辯護律師陳水扁第一次代表黨外政團,參加台北市議員松山、內湖、南港區市議員選舉。那時候,海華建設在信義計畫區附近推出一個新的工地建案,地點就在台北市虎林街陳水扁競選總部附近。邱萬興下班後,時常主動到陳水扁競選總部拿傳單看,這些傳單讓他接觸到不一樣的政治觀點,他因此了解反對運動人士被國民黨高壓統治迫害的情形,也同情這群為理想奮鬥的反對運動者,並開始蒐集街頭運動與競選活動的文宣傳單。


國民黨戒嚴統治時期,許多支持黨外人士言論的民眾,多半會主動參與黨外人士的演講活動及其政見發表會,他們也會蒐集與珍藏手中拿到的文宣傳單。但是,對邱萬興而言,蒐集與珍藏選舉的文宣傳單,卻成了他事業的另一個開端。


一九八一年起,黨外人士為了爭取言論自由的空間,紛紛創辦政論雜誌;一九八三年起黨外雜誌更是蓬勃發展。邱萬興的美工科同學們如黃志堅、王玉靜、劉韓畿、王聖培等人,先後投入黨外雜誌的美術編輯工作。一九八五年,邱萬興的同學劉韓畿在康寧祥創辦《八十年代》系列雜誌負責美術編輯。由於雜誌工作講求時效,編一期周刊,美術編輯人員只有一夜的美工完稿時間--除了設計編輯含六十四頁內文、彩色封面、封面裡、封底、封底裡的雜誌外,還必須手工裁切文稿、圖片,並貼稿。劉韓畿一個人忙不過來,便找邱萬興來幫忙做雜誌美術編輯。邱萬興因工作之故,不僅學習了許多黨外雜誌的編輯技巧,也因此接觸到許多黨外組織的基層群眾與重要幹部。


攝影美編  黨外雜誌


戒嚴時期,以「爭取言論自由」、「爭取結社自由」為名的黨外雜誌,在實施威權統治的國民黨政府眼裡,猶如眼中釘、肉中刺。國民黨政府常常以「新聞局」,或「警備總部(簡稱警總)」的名義,動輒「查禁」、「沒收」黨外雜誌。許多黨外雜誌經常每隔幾期就遭查禁,在不堪虧損的情況下,一家又一家的雜誌只好先後停刊。《八十年代》停刊後,邱萬興陸續擔任過《新路線》、《台灣關懷》、《台灣人權》、《台灣與世界》、《 台灣評論》等黨外雜誌的美編。


提起這段參與編輯黨外雜誌的風雲歲月,邱萬興記憶猶新地說:「雜誌美編完稿工作幾乎都是通宵完成的。早上六點左右,完稿送廠印刷前,為了怕『警總』或『情治人員』搜查,我們都會把整本雜誌的『手寫稿』,丟到一個大鐵桶內燒燬,大家都戲稱這個動作為『燒銀紙』。」


一九八六年,邱萬興應黨外公政會第三任理事長顏錦福之邀,擔任《黨外公報》周刊的攝影及美編工作,白天負責拍攝黨外活動及組黨說明會,晚上擔任雜誌美術編輯。


個性隨和,待人客氣,擅長美編、攝影的邱萬興,此後工作領域始終圍繞在黨外政治圈。他曾經在同一時間裡,幫好幾家黨外雜誌做街頭運動攝影與美編工作。他有時幫各社運團體製作示威遊行的傳單,有時幫政治人物設計競選文宣,有時還陪著候選人上街掃街拜票。 一九八六年九月二十八日 ,台灣史上第一個反對黨「民主進步黨」成立時,他不但一手包辦民進黨創黨黨證設計、會場佈置,而且還負責民進黨中央黨部機關報《民進報》的編輯工作。當天上午,黨外人士在台北圓山大飯店開會時,決定採取不公開的形式,只有邱萬興能在開會現場拍攝所有的活動照片。直到下午舉辦記者會時,才開放外界的記者進入採訪。因而邱萬興得以保有民進黨創黨當天第一手的現場相片資料。


邱萬興表示,當年黨外雜誌被警總查禁、沒收的情形非常嚴重,那些比他早參與黨外雜誌美編的同學們,個個因為工作沒有著落,紛紛向各大報社轉進,而離開黨外雜誌的工作圈。「如果民進黨沒有成立的話,我大概也會離開吧!」


民進黨成立後,邱萬興留在中央黨部,繼續從事攝影、美編等工作。因為工作需要,他總是帶著相機,走上街頭,以影像記錄解嚴前後群眾示威抗議的事件全貌。這樣的經驗,讓他飽嚐站在軍警或鎮暴警察前拍攝影像的壓力。無數次的街頭衝突抗爭,他學會該站在何處拍攝影像,才能讓影像看起來具震撼力;或是以何種角度取景,才不會遭到軍警的暴力襲擊。


國內各大報社記者擁有證明身份的記者證,他們在街頭示威抗議活動中採訪時,只要向警方亮出證件,猶如有一道保護令在身;比起這些記者,邱萬興和黨外雜誌的文字或攝影記者,相對地缺少了這樣的保障。每一次在鎮暴部隊前面搶鏡頭拍照,就歷經一次的冒險犯難。


街頭救人  法庭作證


自一九八五年邱萬興投入黨外文宣工作後,歷經解嚴前後時期,台灣社會各種團體(婦女、環保、農運、工運、原住民運動等)發起的示威行動,他參與設計示威抗議的傳單海報,數量之多,幾乎到了無役不與的地步。


除此之外,邱萬興還有兩次為黨外雜誌的攝影記者朋友出庭作證的記錄,以及一次驚險地解救受傷流血的朋友,把他從群眾運動抗爭現場送到醫院,再從醫院救回家裡的特殊經驗。


一九八八年一月十六日,蔣經國過世後三天,解嚴後的第一樁政治案件--蔡有全與許曹德因把「台灣應該獨立」列入政治受難者聯誼總會的組織章程中,而被國民黨政府視為叛亂份子,他們兩人分別遭到重判十一年與十年之有期徒刑。


該年的一月廿九日,全台各地的民進黨員兩三百人,聚集到土城看守所,聲援蔡許案。國民黨以國喪為由,不准人民舉辦任何集會遊行活動,當天在土城看守所外聲援蔡許的民眾群情激憤,因而與五千名武裝憲警發生激烈衝突。《民進周刊》的攝影記者曾文邦在示威抗議行動中,過於專心拍照記錄軍警施暴的鏡頭,以致攝影取景時不慎落單,被軍警抓去後送往地檢署羈押。邱萬興看到曾文邦被抓,心裡為他抱不平,於是決定出庭為曾文邦作證。這是邱萬興第一次出庭作證。曾文邦因邱萬興的證詞,得以無罪釋放。


一九八八年五月二十日,台灣農民走上街頭,要求政府保護農民權益。邱萬興與民進黨中央黨部《民進報》同事多人,一起上街採訪農民街頭抗爭的記錄。


國民黨政府不但無視農民的基本訴求,甚至在街頭抗爭的過程中,不斷以軍警暴力強制打壓遊行民眾。這件五二○示威遊行所爆發的警民衝突,被稱為「五二○事件」。


「當天下午警方用噴水車強行驅離群眾時,我也被水柱噴得全身濕透,我趕回家中換了衣服再回到抗爭現場。」邱萬興這麼說。傍晚七點半左右,遊行的總指揮林國華、副總指揮蕭裕珍、《民進報》總主筆林濁水、《台灣民主》雜誌編輯黃嘉光等二十多人,先後遭警方逮捕。黃嘉光在台北火車站被捕前,邱萬興與他站在同一部指揮宣傳車上,兩人同樣拿著相機,為警方動手毆打民眾的事實作影像記錄。邱萬興看到鎮暴警察要上車抓人,只好先行跳下宣傳車。但是行動不便的黃嘉光來不及跳下,他只好眼睜睜看著黃嘉光被警方抓走。


晚上八點之後,許多關心農運的大學生,趕到現場聲援群眾,他們手臂勾著手臂,並肩坐下,希望以和平、靜坐的方式,把群眾和警方隔開。當時,邱萬興的《民進報》同事--就讀台大社會系的陳啟昱與就讀台大獸醫系的朱容徵,也都加入靜坐行列。


但鎮暴警察歷經一整天的群眾抗爭,早已失去耐性,聽到長官一聲「驅散」令下,他們無視學生靜坐在地,無情的棍棒就從學生頭上揮舞下去。許多學生當場掛彩受傷,朱容徵甚至被棍棒打得頭破血流,昏倒在地,傷勢非常嚴重。邱萬興見狀,顧不得拍照,趕緊抱起朱容徵離開抗爭現場。朱容徵傷口不斷流出的血,把邱萬興的衣襟都染紅了。


邱萬興緊急連絡在城中分局與警方協調的民進黨籍立委張俊雄、王聰松等人,請他們協助處理危急狀況。他們透過分局,呼叫救護車到現場,把昏迷不醒的朱容徵送到台大醫院急診。邱萬興一路陪同朱容徵到急診處就醫。醫生為朱容徵頭部的裂傷縫了十幾針。當時,台大醫院急診處裡不僅佈滿了求診的病患、受傷的群眾與員警,還有態度惡劣、到處追問傷患的警官。朱容徵的傷口剛縫好、頭部剛用紗布包紮好,沒想到警官就趨向前來,問說:「他是不是抗爭受傷民眾,如果是,就要抓回去台北市城中分局。」一聽他這麼說,邱萬興哪管急診室醫生交代還要去做X光及腦部檢查,就趕緊帶著朱容徵逃出台大醫院。


邱萬興第二次出庭作證,是為了好友黃嘉光。「五二○農民事件」事後的司法程序,檢察官不斷起訴當天遭到逮捕的人。法庭上雖有江鵬堅、謝長廷、陳水扁、李勝雄等辯護律師在場,但如無人作證,黃嘉光仍難逃檢警惡意控告,指其在宣傳車上向警方扔擲石塊。「我在法庭上聽到這種話,實在氣不過,就對法官說,黃嘉光有小兒痲痺,行動不便,而且他身上背著一部相機,他是拿著相機拍攝,所以指認的警察在夜晚遠處看到是拿相機的手,哪裡是拿石塊丟擲警方?」黃嘉光被收押在土城看守所近兩個月之久,幸有邱萬興的證詞,才得以無罪開釋。


震撼心痛  含淚拍照


邱萬興以相機記錄民主運動二十多年,底片用去幾萬卷,照片多達上幾十萬張,但其中讓他最震撼的一次拍攝經驗,莫過於鄭南榕自焚事件。


鄭南榕於一九八四年三月創辦《自由時代》周刊,標榜「爭取百分之百的言論自由」,嚴厲抨擊國民黨自戒嚴時期以來的言論尺度。鄭南榕的精心策劃下,《自由時代》系列周刊不斷有備胎的雜誌出版執照,「警總」查不勝查,國民黨政權面臨極大的挑戰。鄭南榕也成了國民黨最頭痛的人物。


一九八八年十一月中,鄭南榕與黃華共同推「新國家運動」四十天的環島行軍。鄭南榕找邱萬興幫他設計文宣、海報,以及行軍時可以醒目動人的標語。邱萬興支持他的理念,無條件義務幫忙。兩人因而有了共事的經驗,也培養出革命同志般的情感。


一九八八年十二月十日,鄭南榕在雜誌上刊登旅日學者 許世楷 博士的〈台灣共和國新憲法草案〉。 一九八九年一月二十一日 ,鄭南榕就收到高檢處寄給他「涉嫌叛亂」的傳票。鄭南榕堅持他「百分之百言論自由」的信念,堅決表示他「絕不出庭」。為此,他開始自囚,並決心以自焚來抵抗警方緝捕行動。


一九八九年四月七日,上午九點多,鎮暴警察攻堅行動開始,鄭南榕抵死不從。鄭南榕,點了一把火,以自焚明志。邱萬興接到電話通知,騎著摩托車火速趕到台北市民權東路雜誌社樓下。那時候,消防車與警察堵住巷子口,他抬頭望見三樓自由時代雜誌社的總編輯室早已一片燻黑,而整棟大樓入口則是被警方的霹靂小組擋住。


民進黨創黨主席江鵬堅、周清玉國代、顏錦福市議員,和李勝雄律師等人一直與警方溝通,希望能進入雜誌社了解狀況。江鵬堅律師與邱萬興兩人是最早被警方批准進入雜誌社的人,其他關心的民眾只能在樓下等待消息。江鵬堅律師帶著邱萬興走上三樓的出事現場。整棟大樓佈滿嗆鼻的汽油味、屍體與物品燒焦味,以及警方為滅火所灌入的水柱。他們在三樓雜誌社門口,遇見帶隊拘提的刑事警察侯友宜隊長。帶隊的警官帶著他們直奔總編輯室。


那時候,檢察官和鑑識人員都尚未抵達。這個警官告訴江鵬堅律師說:「等一下檢察官會來驗屍」。江鵬堅指示邱萬興動手拍照,「要詳詳細細地把現場的每一處景象都拍照下來。連窗戶上的血跡都要一一紀錄下來。」邱萬興因此擁有鄭南榕自焚現場第一手最完整的影像照片。


邱萬興身上背著兩部「尼康」單眼相機,三十多卷底片,一部裝著彩色幻燈底片,一部裝著黑白底片。在燃燒後的一片焦黑現場,邱萬興眼前出現一具挺直振臂的焦黑屍體--鄭南榕以不屈從的姿態自焚抗爭。邱萬興內心極為震撼,也非常心痛。「看見南榕兄為了捍衛言論自由,甘願將自己活活燒死,燒成浴火鳳凰,很難相信突然失去這樣一個一起為新國家運動打拼的兄弟。」他的心情非常沉重,拿著相機快門對準鄭南榕焦黑的屍體時,眼淚不禁奪眶而出。淚水沾濕了相機鏡頭,卻又不得不拍照。他在現場不斷地拍照,拍了半個多小時以上。雜誌社裡裡外外的景象,每一扇門,每一個窗戶,每一個角落,鄭南榕所處的編輯室,以及焦黑的屍體,都被邱萬興以各種不同角度攝入鏡頭。這次的拍攝過程,他的淚水幾乎沒有停過,也讓他永生難忘。


百年校刊  綠色年代


二○○○年總統大選後,台灣首度政黨輪替,過去體制外街頭抗爭的模式不再時興,邱萬興除了幫幫少數競選公職的候選人設計文宣外,他把重心放在與師長、同學的連繫互動。由於工作型態轉變,他開始主動積極為教過他且奉獻藝術教育多年的老師們,策劃藝術個展。


他也時常回去觀音國小探望 葉芳美 老師,因而得知母校於二○○四年將有百年校慶活動。當時的校長曾經告訴他,想要出版一冊《觀音國小百年校史特刊》,但苦無資料和缺乏編輯人才。秉著對故鄉和母校的情感,邱萬興心想,「自己既然有能力編輯書刊,此時正是回饋母校的時候了。」他主動向校方表示,願意接下這份工作。為了編輯這個特刊,他親自蒐集學校歷史照片、拜訪師長、同學,並蒐集相關的歷史文件與文字資料。從蒐集資料、編排印刷,到最後完成出版,前後歷經大約一年的時間。這本特刊不僅紀錄觀音國小的發展,也呈現桃園縣觀音鄉人文發展的史料。


邱萬興基於類似編輯校刊以保存校史的心態,手中累積了數十年來民主運動的精彩照片與文宣,他一直捨不得讓這些歷史的痕跡隨風飄逝。邱萬興與同為民主運動文宣高手的前輩張富忠不斷構思策劃,並邀集多位嫻熟黨外刊物編輯的朋友,共同編纂出一套記錄台灣民主運動二十五年的《綠色年代》。這二十五年的史料,以解嚴做為分水嶺,正好包含解嚴前十二年半與解嚴後十二年半的街頭政治抗爭、議會抗爭、各種社會運動抗爭,與歷屆選舉等資料的種種文字陳述與歷史照片,這套上下兩冊的《綠色年代》,最後於二○○五年完成出版。


雖然《綠色年代》已印刷成書發行,但是邱萬興典藏的幾百萬張台灣民主運動照片,仍是台灣社會的一大資產。邱萬興多年前開始陸陸續續將大部份的圖像資料數位化,他也曾考慮過要將這些數位化的資料捐出來當公共財,但是目前即使是民進黨本身,或是其他學術機關或基金會,都沒有任何單位有收藏史料的興趣。他十分期待未來有機會的話,能把這些珍貴的民主運動史料公共化。




本文收錄於《想為台灣做一件事》,2010年出版,前衛出版社發行。



邱斐顯,《想為台灣做一件事》作者。